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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园城市如何推进社区微更新? 核心要点是“聚人心”“可持续”,可借鉴“三级社区规划师”制度
摘 要:

纵观全球经验,城市发展的趋势会从“增量拓展”走向“存量优化”。原建设部副部长宋春华提到,当城镇化率达到70%,这是城镇化的第二个拐点,提升城市质量的主导方式是对存量做优化,即开展城市更新。2021年末,常住人口城镇化率已达到79.48%的超大特大城市成都,是城市更新的重点市域。

两院院士吴良镛表示,城市的核心是人,而人最基本的生活场所是社区。聚焦社区层面的更新,是推动城市更新的重要途径。成都设计咨询集团副总经理钟翔、成都市规划设计研究院规划副总工程师姚南等人认为,成都在建设践行新发展理念的公园城市示范区时,将与人的关系最为密切的社区作为出发点,更加契合公园城市“以人民为中心”的关注和关怀。

随之而来的问题是,以公园城市建设为统领的社区更新如何进行?钟翔、姚南等人的观点围绕一个“微”字展开——社区微更新。他们表示,随着城市用地扩张动能减弱,可持续的城市更新不适宜“大拆大建”,必然走向以渐进式、小规模为主的更新模式。

聚焦社区微更新这一重要命题,川观智库结合案例和多方观点,对为什么公园城市需要社区微更新,公园城市社区微更新的核心要点等进行观察。

为什么公园城市需要社区微更新?

“针灸式”城市更新能发挥四两拨千斤的作用,满足未来公园社区“动态织补”的需要

城市更新是城市化进程的客观规律。在此背景下,城市按照“留、改、拆”并举的思路,进入了以小规模为主的更新改造阶段。公园城市的社区微更新遵循了城市发展的规律和趋势。

姚南说,从字面看“社区微更新”,“微”的意思是微小的修补、轻微的修复。看内涵,公园城市的社区微更新包含两个层面的内容。其一是对物质空间层面的修缮改造,其二是对非物质层面的治理营造。也就是说,公园城市的社区微更新是“硬件”和“软件”的两手优化,统筹各种要素和资源营建社区“人城境业”融合共生。

伴随着公园城市示范区建设对城市瘦身健体的要求、对尊重生态本底和历史文化的要求,社区微更新在物质层面的行动特别强调低影响、小范围。相比之下,社区微更新在非物质层面的作用发挥空间越来越大,比如促进社区居民融合、挖掘历史和文化、完善治理体系等。姚南表示,这是因为社区微更新能直接为民众提供参与自治的渠道,创造亲手缔造家园的机会。基于此,社区微更新项目往往代表着居民最真实迫切的诉求,是“自下而上”的更新诉求。

正因为社区微更新体现“自下而上”的触发,所以姚南认为在社会治理方面,社区微更新能发挥“四两拨千斤”的作用。“看似项目涉及的面积或者空间不大,但对生活的影响,对环境的改变,却是立竿见影的。”姚南说,因为社区是人们最快最直接感知的空间,参与人员的涉及面广、影响范围大,“可以说,社区微更新饱含着丰富的社区治理和营造价值。”许多专业人士把社区微更新比作“针灸”,用银针般细小的项目介入关键“穴位”,可以疏通社区的脉络,治疗“城市病”。

钟翔认为理解公园城市需要社区微更新还可以结合一个概念——“未来公园社区”。根据《成都市未来公园社区规划导则》,未来公园社区是成都建设践行新发展理念的公园城市的高阶形态单元,正在创建示范项目。成都市规划设计研究院的研究指出,未来公园社区以人民幸福美好生活为中心,愿景是建设强大而包容的高品质生活宜居地,具有生活成本竞争力的理想社区,营造充满活力又富于创造的场景氛围。

钟翔表示,未来公园社区的关键特征是成长性,“随着人们对幸福美好生活的追求而生长,需要持续根据居民的诉求进行更新。”鉴于此,小巧灵活的社区微更新可以为未来公园社区进行“动态织补”,满足未来公园社区的功能及其承载空间的持续演进或灵活调整的完善需求。

受访者们提醒一点,尽管社区微更新是分散的、点状式的改造优化方式,但更新的理念必须是统筹的。用钟翔的话说,“要用公园城市建设理念对城市功能做统领,做更新的顶层设计和区域改造方案。”姚南表示,社区微更新的推进应该分为两个步骤:第一步应将社区作为一个更新单元进行系统研究,在盘点资源、查找问题的基础上,可以对照《成都市未来公园社区规划导则》等相关指引去进行微更新项目的整体谋划,形成微更新项目作战图;第二步,结合实施条件,确定微更新项目的推进步骤,对要实施的项目进行进一步的设计,并推动建设实施。

微更新过程中如何让社区居民做主角?

项目要与居民形成“情感黏性”,“社区规划师”要担当居民诉求与更新项目之间的桥梁

普遍的研究认为,在“人民城市人民建”的重要理念下,参与社区微更新的主角必须是社区居民,他们是直接的利益相关者。根据受访专家向川观智库表达的观点,社区微更新项目要与社区居民的需求和使用配适。

通常而言,社区微更新项目的实施和运营涉及政府、居委会、社区居民、专业力量、社会力量和企业等多种主体。政府发挥资金保障、监督、组织的作用;居委会协作推进居民参与;社区居民表达个体需求和意见;专业力量和社会力量提供技术顾问、沟通协调的帮助;企业提供资金、资源等。成都设计咨询集团·锐意设计中心品牌负责人易小楠说,社区居民做主角意味着把个体需求和意见摆在首位,不过她直言:“居民会有非常多的愿望,如何达成一致才是最困难的。”

统一居民的意见是一项社区微更新项目落地的先决条件,多数情况下会面临大的挑战:个人难以让利于集体。举个简单的例子,当一个新建公园的选址和规模方案面向全社会征求意见时,得到的答复多是建议选址临近自家门口,而且公园越大越好。因为参与回复的个人往往不会站在全体市民的角度思考。成都高新区桂溪街道党工委办事处工作人员告诉川观智库,两年前交子公园社区礼顿山1号小区架空层更新改造时,遇到类似困难。微更新项目计划把架空层打造为公共阅读、亲子、联欢空间,但遭遇业主反对,“住户的自我意识很强,各有想法,而且一开始对社区和物业极不信任。”相关人员说,为此社区党委做了8轮入户访问,6次社区、院落公示公告,终于得到8成多的业主支持。运行至今,该项目得到业主广泛好评。

事实上,礼顿山1号小区业主对公共服务空间的需求本就存在,更早之前便有业主就架空层被私占的乱象提出投诉,希望把空间还用于民。然而社区提出的微更新计划却并没有第一时间得到积极响应,桂溪街道党工委办事处相关负责人认为问题出在业主对项目不了解,“所以缺乏安全感和信任感”。当入户走访让业主足够了解项目详情后,怀疑得到消除,换来支持以及后续的有效使用。

在姚南看来,消除居民的疑虑和担忧,是社区微更新项目获得居民共识的关键第一步。上海交通大学设计学院教授庄慎的研究指出,作为独立第三方的“社区规划师”适合做中介,担当居民诉求与更新项目之间的桥梁,协调居民和其他主体间的关系。他表示,从上海等地的实践经验看,社区规划师的“在地性”越强,与社区居民的合作会更快得到共识,比如规划师是当地人,或者住在当地。

“在地性”直接决定了社区规划师以及他们的设计与社区居民间的“亲近性”。建筑师尤扬创办了包括建筑师、社区学家、社工、服务设计等不同人员的“大鱼营造”,她的感受是,社区规划师只有采取参与式的工作方式,参与到社区的共同生活中,才能做出让居民主动使用、自发维护的社区微更新。她觉得,“这样的工作方式促进政府、居委会、第三组织、居民间的对话。”

在成都市成华区,有“导师团+设计师+众创组”的三级社区规划师队伍。区级层面组建“社区规划导师团”,成员来自规划建设、景观设计、城市文化、社区营造等领域的全国知名专家,负责提供顶层的智力支持;街道层面聘请“社区规划设计师”,由实操经验丰富的专业人员组成,提供具体的更新方案;社区层面组建“社区规划众创组”,由社区居民组成,他们为社区更新项目征集意见、表达需求。姚南说,该体系中,不同层级的社区规划师有各自的角色定位,是专业的研究者、项目的设计者、居民的传声筒等。尤其“社区规划众创组”本身就是热心的社区居民,能在发动居民参与、政府与居民之间的沟通、平衡个人需求与集体利益等方面发挥很好的作用。

钟翔把这种有效运转总结为“情感上的黏性”——当社区居民对社区微更新项目有了“情感”,项目便有了不可替代的天然优势资源。成都市武侯区玉林东路社区微更新项目“一介·巷子里”是个典型案例:连接党群服务中心的一块闲置空间经由规划师张唐改造为小品建筑,通过凹凸平面局部营造出了应对各种使用需求和场景的多功能服务场所。现在的这里,上午多是老年人下棋聊天、中午是工作人员办公交流场所、午后是年轻人的咖啡馆、下午是孩子们的游玩场。门口长凳上闲聊的本地阿姨和外来布展的年轻潮人,也常常在这里同框。

张唐觉得,走进社区的设计者必然是需要学会倾听的,“通过对社区居民生活的了解,以此来建立一种全方位的社区更新方案。”比如她在调研时,发现社区里有250多个登记在册的残障人士,于是在“巷子里”特意将入口的长廊加宽,留足轮椅360度旋转所需的距离;还有长廊扶手直通空间另外一头的社区小公园,扶手上有盲文。张唐认为“走进社区”不光是在项目实施阶段,长久的运作更需要保持与居民的足够亲近。

经过长达9年的检验后,位于成都奎星楼街的明堂创意工作区被当地居民点赞做得最对的事,就是“没有围墙,没有大门”,真正做到了与当地环境、与“原住民”的一体。附近的一位居民直言,平日常在“明堂”进进出出,“我从来没有把自己当‘外人’。”而一位工作人员表示,“‘明堂’不管一楼还是五楼,随处都是聊天的社区居民,厕所也像社区的‘公厕’。”

社区微更新资金的可持续性如何解决?

建立体系化的管理制度和金融制度,增强项目与社区商业之间的有效联动

除了“人的问题”,受访者提出公园城市社区微更新的第二个核心要点——钱的问题。一是社区微更新项目建设阶段的钱从哪里来?二是运营阶段的钱从哪里来?

钟翔说,社区微更新具有强烈的公共属性,资金来源更多依赖政府财政。不过,尽管单个社区微更新项目的资金投入不算大,但全域的更新需求会导致项目总量多,仅靠政府的资金投入,并不利于更新工作的全面推进,需要拓宽资金来源渠道,实现社区微更新的资金可持续,运作足够长效。张唐记忆深刻,进行“巷子里”的更新改造时,经费“就像挤牙膏那样一点一点地来”,一度困扰项目的推进。

社区微更新项目的资金来源如何拓展?根据受访专家的意见,“钱的问题”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制度的问题”,所以,可以通过建立起体系化的管理制度、金融制度等,支撑社区微更新需要的资金实现可持续。

在金融制度方面,钟翔表示,国家在宏观政策层面对鼓励社会资本进入城市更新领域已有不少支持方案、意见等。落脚到社区微更新的细节处,他建议有更细化的激励,比如设立专门服务社区微更新的政府引导基金,更适合小项目的小额政策性贴息贷款。据了解,上海正在探索设立各类城市更新项目基金,囊括区域产业的转型升级、居民生活条件的改善、历史文物建筑保护修缮等方面,比如“老城厢更新基金”。钟翔提到,成都麓湖社区的社区发展基金会模式,是较高品质的社区可以借鉴参考的模式。麓湖社区发展基金会主要通过社会资金募集的形式,支持社区发展,“‘麓湖’的优势是居民的捐款积极性较高”。

此外,钟翔还建议增强社区微更新与社区商业之间的有效联动,以社区商业价值的挖掘来反哺微更新资金。大部分社区微更新项目属于针对居民需求的社区功能的动态修补,社区商业的发展本身就需要针对社区居民的需求来制定商业策略,因此社区商业的参与主体也可以作为微更新的实施主体,通过一些公益服务性质的投入来增加与社区居民的黏性,从紧密联动的过程中挖掘更多的商业空间,同时也可以在社区中提升自身的商业品牌价值,以“利他”思维带动居民与社区商业的“互利”,从而实现微更新资金的长效保障。

“三分建设,七分管理”,社区微更新项目也是如此。多位受访者认为,体系化的管理制度可以构建起成熟的运转模式,这样的模式既能为社会资本的进入开辟高效的渠道,同时可以跟进监督资金的使用情况等。以上海市规划和自然资源局在2015年初成立的直属事业单位上海城市公共空间设计促进中心为例,该中心建立起的工作机制和制度,有效嫁接起了社会资源、资本和社区的微更新需求。

姚南表示,建筑功能置换、公共空间多元利用等方式都可以通过制度来规范,以建立起稳定的投资回报机制,确保项目本身能够产生现金流。以都江堰市一处更新改造后的社区党群服务站为例,把空间功能进行多种用途的划分便实现了有效运转。“一块是办证服务,一块是‘会客厅’,一块是小卖部。小卖部的收益直接可以支付服务站日常水电、保洁、维护的成本支出。”

当然,从社区微更新的根本目标出发,社区共建、共治、共享是一种最理想的制度模式。易小楠表示,微更新的一个目标是要塑造这个社区的“场所精神”,居民在这个场所中融合的程度越高,共同参与事务的意愿越强,这个“场所精神”便越有价值。“所以最理想的状态是社区居民能够志愿参与到一些项目的养护中,把公共空间和公共事务当成自己的家和家务一样来对待。比如认领管护花卉植物。”

受访者们特别提醒,成都具备建立政策和制度的优势,因为国务院发布的《关于同意成都建设践行新发展理念的公园城市示范区的批复》以及住建部办公厅《关于开展第一批城市更新试点工作的通知》等文件,都明文鼓励成都从机制、政策、制度、标准、模式等方面探索城市更新的创新,鼓励成都创新土地、规划、建设、园林绿化、消防、不动产、产业、财税、金融等相关配套政策。(李媛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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